离开匈牙利的最后一天，我在书店里买书。爱上这个美丽的国度并不意外，但是我想知道更多，为什么这么美丽的国家却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，为什么我喜爱的那些匈牙利人，无论是诗人阿提拉还是小说家凯尔泰斯·伊姆莱，或者gloomy sunday这样的电影，都有着浓郁的悲伤气质？

       布达佩斯的咖啡馆或许就藏着答案。

       在布达佩斯，有着如此多的咖啡馆，大街小巷遍布着数不清的挂着“普莱索”招牌的咖啡馆。百年以来，匈牙利的艺术家和各类精英，每天都会去自己固定的咖啡馆，坐固定的座位，曾经很多人的名片地址都写着自己钟爱的咖啡馆的名字。很多咖啡馆的名字和无数伟大的创作者、反抗者联系在一起。咖啡馆在这里从来不是小资的代名词，而是关于精神和自由探索的撞击之地。

       我在一条有年头的步行街道边坐下，喝着咖啡，翻开阿提拉的诗集。自杀的诗人曾经完全绝望：“最后你到了沙丘 / 在忧伤长满小草的平原 / 在迷离中你左右看看 / 你点头，并不再希望/ 我总以为事情是这样：/ 简单和无忧 / 当银色斧头 舞动 / 与灰烬树的叶”。我知道香港作家黄碧云曾经在布达佩斯寻找过阿提拉的各种影子。她说今日从布达佩斯铁索桥走向佩斯的大道，就叫阿提拉·约瑟夫，以纪念诗人。另一个绝望的诗人弗勒什·山多尔干脆说：“为了死亡我诞生,为了诞生我死亡。”

        我还问过一些当地人，但没有人告诉我gloomy sunday那部电影里面的餐厅到底在何处。传说那首歌曾经让数以百计的人自杀，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，但作曲者seress在1968年冬天从布达佩斯的一栋建筑物跳下，却是现实。 

        我在要离开的时候恋恋不舍。我的导游是个作家，她研究中国古代戏剧。陪同我们的旅游局官员是个英俊的小伙子，他对国际政治很有抱负和想法，他的家人曾经有很多遇难于奥斯威辛。在维榭格拉德遇见的katalin是个对中国非常有好奇心的美丽女孩。我喜欢我遇到的所有匈牙利人，不单单是他们的祖先可能来自匈奴的说法。我喜爱是因为他们热爱生活，他们对经历的苦难理解得很深，他们真诚。
 
     “在世界上有一种痛楚和一种彻底的屈从，我们只有通过凯尔泰斯的眼睛才可以看到。我永远感激他——诚心而论，与其说是感激他，不如说是感激他的作品——使我在一个历险的、恐怖的瞬间里突然意识到一种屈辱，意识到自己是在哪里。或者说：自己到底是在哪里。”这是著名作家艾施泰尔哈兹·彼特对另一位作家凯尔泰斯·伊姆莱的评价。这些人就曾经坐在这样的咖啡馆里，为了精神上的生存而写作，为了做人类的证人而写作。

        江山如画，遗址如刻。匈牙利的狂想曲有着悲伤的底色，映衬着所有人类的共同命运。匈牙利绝非一个小国，它讲述过，也还将讲述下去，无数传奇。